晚风轻拂,车内满是微凉的气息。全成逸低头看着手上的保温袋,里面装着几道从金太佑店里带出来的家常菜,温热的触感通过皮肤缓缓流淌进心底,让这个夜晚变得似乎不那麽冷。「你真的要去?」徐皓英一边开车,一边斜睨着坐在副驾上不发一语的男人,略显不耐地说道:「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,何必再自找不痛快?」全成逸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闪烁的街灯,不愿承认——他还是抱有期待的。他必须确认。他想找到真正的答案。就算这个答案已经明显到无法自欺欺人,他仍然想要再给自己一点希望,就算只有一点点,也好。徐皓英没好气地啧了一声,懒得再劝,默默地将车子驶入柏家所在的社区,在巷口停下,降了车窗熄了火,熟练地点燃一支菸,在奔腾的烟雾中朝全成逸无奈一笑:「去吧,我在这里等你。」全成逸点点头,轻声说了句谢谢,下车後,立刻踩着沉稳的步伐朝那幢无b熟悉的住宅走去。当门铃响起时,柏母还在收拾厨房,拿着纸巾擦掉手上的水珠,疑惑地打开门,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全成逸那张轮廓深邃的俊脸,顿时惊喜地笑道:「成逸啊!怎麽突然来了?快进来——」「阿姨,不好意思打扰了。」全成逸微微弯腰,g起一如既往、温和而得T的微笑,双手恭敬地将保温袋递给柏母,「这是从太佑店里带来的料理,我顺路过来,就想着来看看您和叔叔。」「唉呀,还特地带吃的,真是有心。」柏母笑意盈盈地接过袋子,侧身让开空间好给全成逸进门,「刚好能给你叔叔配酒喝,还是成逸贴心。」全成逸点点头,笑着换上拖鞋,走进熟悉的客厅,柏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,听见动静转过头,见到他时,也露出欣慰又惊喜的笑容:「成逸来了?坐坐坐,怎麽突然来了啊?」「最近b较不忙,就想来看看叔叔阿姨。」全成逸坐在沙发的另一端,目光轻轻扫过屋内的陈设,仍然与他记忆中的差不了多少,温馨、充满了家的气息。只是,似乎找不到柏律最近待过的踪迹。「律律怎麽没跟你一起回来?」柏母端来一杯热茶,坐在全成逸身边,随口问道,「他又在加班?」全成逸笑了笑,指腹沿着杯缘缓缓摩娑,语气听不出半点起伏:「对,他最近挺忙的,但老是说想念叔叔阿姨,这几天他有回来过吗?」「没有啊。」柏母愣了一秒,有些纳闷地看着全成逸,「他上次跟你回去後就没回来过。怎麽了吗?他有说要回来?」短短几个字,却像是一记闷锤,毫不留情地敲碎了全成逸心底最後一点的期待。他的手微微发抖,差点握不住茶杯,却仍极力稳住自己,不让柏家父母看出端倪,笑得格外温和,「没什麽,阿姨,可能是我记错了。」柏母盯着他略显压抑的侧脸,眼底闪过一丝心疼,柔声安慰道:「成逸,你别想太多,律律那孩子就是这样,偶尔会心血来cHa0说些没准的话??但他心里还是有你的。」心里还有他……吗?那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地对他说谎?柏母那番意有所指的话让全成逸直觉不对,她似乎知道些什麽,但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细问,或许也是逃避,只要没有人戳破,一切就好像都没有变。於是全成逸点点头,收起所有情绪,微微一笑,依然是那副所有人最熟悉、镇定自若的模样,挑不出半点瑕疵。「阿姨,谢谢您,我知道的。」他真的什麽都知道。但他还能相信什麽呢?他不敢肯定,唯一确定的是内心的郁闷,直到踏出柏家都无法消散。当他重新坐上徐皓英的车时,门关上的那一刻,连空气都沉静了几秒。徐皓英侧过头盯着全成逸,已经猜到几分,微微挑起眉毛,冷声问道:「柏律真的没回去?」全成逸没回答,右手手肘靠着车窗,指尖轻轻抵在额际,闭上了眼睛,此时此刻,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。「所以,你又白跑一趟,对吧?」那人仍然没有回应。徐皓英眯起眼,看着全成逸那张强忍着情绪的侧脸,终於忍不住嗤笑了一声,听起来特别刻薄:「全成逸,你是没尊严了吗?柏律几次三番骗你,你还要装不知道?还要找藉口自己替他圆?你是慈善机构吗?」闻言,全成逸睁开眼,扫了徐皓英一眼,表情还是平静得不像话,「我不是装作不知道。」「那你到底想怎样?」徐皓英的脸更臭了,「难道要亲眼看到他跟别人滚在一起,你才肯Si心是吗?」全成逸抿着嘴,想要反驳,那句话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,紧紧扼住他的喉咙,说不出半句话。徐皓英本来想再说些什麽,但当他对上全成逸的眼神时,话语顿时停在了嘴边——那双深邃的眼睛里,没有失控、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坚持。全成逸还不想放弃。哪怕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柏律正在远离,哪怕事实可能会让他无法承受,他依然选择紧握这段感情,不愿让它彻底崩坏。徐皓英沉默了很久,最後还是只能叹气,发动车子,低声道:「算了,我送你回家吧。」那台黑缓缓驶入夜sE之中,全成逸坐在副驾,靠着舒适的椅背闭上眼睛,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。这一晚,没有胜负,只有无法回避的现实——他仍然Ai着柏律,但柏律的心,究竟在哪里?午间的yAn光细碎地落在了客厅的深sE木地板上,映出一片熟悉的静谧。全成逸推开家门,换了鞋,屋内仍旧维持一贯的整洁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,那是柏律最喜欢的冷杉味道。他今天特地请了几个小时的假,回家拿私人存摺和印章,准备去银行汇车子的尾款。原以为今天会和往常一样,拿了东西就能离开,却在无意间瞥见塞在书柜和墙角缝隙、摺得凌乱的纸张。那是柏律的信用卡帐单,似乎是来不及收好。柏律有时会忘记缴费,全成逸偶尔会帮他处理这些琐事,那麽多年来早已成为习惯,他也不疑有他。只是,当他顺手拿起那张纸,扫过一整排消费明细时,指尖忽然僵住了。全成逸一行一行地看下去,额角的青筋越绷越紧。高级酒店住宿费、两人份的米其林餐厅、JiNg品专柜的礼物单据——那些明显不是柏律的习惯。柏律的生活一直都很简单,衣着乾净朴素,几乎不曾花钱买太过昂贵的奢侈品,更别说是高档酒店住宿纪录、餐厅花费,都是这一个月内,他没有陪在柏律身边的那些时候。全成逸怔怔地看着那些陌生的地点和金额,指腹顺着冷白的纸面缓缓滑过,彷佛在触m0某种无法挽回的裂痕。他想说服自己——也许柏律只是单纯和同事聚餐,也许只是单纯的应酬,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告诉他——那不可能是应酬。不是客套,而是亲密的、无法推托的暧昧痕迹。有人在他和柏律的世界里,悄无声息地占据了一个位置。柏律身边真的有了另一个人。他们有过多少次这样的约会?又有多少个夜晚,柏律的笑意与温柔不是为了他全成逸?全成逸无法再想下去。心脏像是被一根尖锐的针刺穿,鲜血没有喷涌,只是悄悄地、无声地渗入骨髓,逐渐变得冰凉、麻木。他在原地站了很久,最後静静地将帐单摺好,放回原位,继续翻找自己的存摺和印章。找到了。全成逸低头看着那本深蓝sE的小册子,目光有片刻空洞,随即将它放进公事包,转身离开书房。站在玄关准备换上皮鞋时,他的动作却不自觉停住了。全成逸抿抿嘴,从口袋里拿出手机,点开银行App,熟练地输入帐号密码,将柏律这个月的卡费缴清,没有任何犹豫,就像他从前无数次的T贴一样,不动声sE,甚至毫无波澜。只有他自己知道,当他的指尖点击「确认」的那一刻,他的心破了个大洞,感觉正在被一点点掏空。他还是那个什麽都不问、默默处理好一切,替柏律收拾遗留混乱的全成逸。可这一次,不再是遗忘的电费、不再是无心的信用卡逾期,而是……一个他无法参与、与他无关的秘密生活。他一直以为自己还能努力,还可以再挽回。在那串消费纪录的数字之间,他却看见了一个残酷的现实——有些裂缝,不管怎麽努力,都已经无法癒合了。太yAn缓缓移动,光影在地面上拉长,全成逸站得笔直的身影像是一棵站在寒冬中的树,枝叶仍旧茂盛,根却在土壤里一寸一寸乾裂、腐朽,最後慢慢Si去。他的世界,在柏律的谎言里,崩塌成了一片废墟。待续